黃詩燕生前在調研黃桃種植。 　　新華社發(fā)

深秋季節(jié)，羅霄山深處，層林盡染。

湖南省炎陵縣中村瑤族鄉(xiāng)平樂村建檔立卡貧困戶朱圣洪的最后一批黃桃，銷售一空。靠著400多棵黃桃，他家連續(xù)4年收入10萬元，順利脫貧。

2011年，在炎陵縣這片紅色熱土上，朱圣洪這樣的貧困人口占全縣農民的19.5%。擔任縣委書記8年多，黃詩燕帶領縣委一班人，以燕子銜泥的韌勁兒，在革命老區(qū)炎陵譜寫了一曲全面脫貧的壯麗詩篇。截至目前，54個貧困村全部脫貧，炎陵縣建檔立卡戶全部清零。

脫貧攻堅后的慶功會，黃詩燕卻永遠也看不到了。

2019年11月29日，開完扶貧調度會，黃詩燕突發(fā)心臟病，不幸殉職，生命定格在56歲。

做大黃桃產業(yè)

當?shù)胤N植8萬多畝，2019年產值11億元

2011年6月25日，炎陵縣迎來第三十任縣委書記黃詩燕。

從市委副秘書長、市委辦主任派下來，別人說他是“鍍金”，黃詩燕卻不理會。驕陽似火，他戴上一頂草帽就下鄉(xiāng)了。

山路泥濘，60多公里山路，車走了3個多小時，到了離縣城最遠的策源鄉(xiāng)梨樹洲村，這里地處湖南第一高峰酃峰下，是當時全株洲唯一的“無電村”。村干部訴苦：全村25戶80余人，年人均純收入僅1000余元。

山多地少，出路在哪？黃詩燕提出，農業(yè)發(fā)展重點抓好生態(tài)特色產業(yè)；用好生態(tài)山水自然資源，發(fā)展全域旅游；以特色種養(yǎng)產業(yè)和旅游產業(yè)推動精準扶貧。

在村里調研，黃詩燕看到不少老鄉(xiāng)家里種了黃桃，但經濟效益卻不好。學農出身的黃詩燕發(fā)現(xiàn)，這里海拔高、氣溫低、空氣濕、多沙土，種農作物十種九不收，長出來的黃桃卻很甜。

在黃詩燕倡議下，炎陵縣成立了黃桃產業(yè)辦、黃桃協(xié)會。從2011年開始，縣里組織的有關黃桃大大小小的活動，黃詩燕不知參加了多少場。黃桃大會，主動站臺；江浙推銷，主動帶隊。他提議將當?shù)攸S桃統(tǒng)一定名為“炎陵黃桃”，并申請國家地理標識產品，打響了品牌。

有人善意提醒，縣委書記公開為產品代言，會不會引來非議？他坦然說：“為老百姓脫貧站臺，我怕什么！”

終于，黃桃從炎陵的深山溝，走向全國各地。目前，當?shù)胤N植8萬多畝，2019年產值11億元，黃桃有關收入占全縣農民農林牧漁業(yè)收入的40%；近六成貧困人口靠種植黃桃實現(xiàn)穩(wěn)定脫貧。

把群眾當親人

“砸鍋賣鐵，也要讓百姓住上新房”

“3年時間，黃書記一共來了我家19次。”鹿原鎮(zhèn)上村村村民張連軍說。

張連軍是九龍工業(yè)園縣級集中安置區(qū)的第一批居民。搬得出、穩(wěn)得住、能致富，在黃詩燕建議下，他成為安置區(qū)的物業(yè)工作人員，妻子和女兒也實現(xiàn)了就業(yè)。

經摸底發(fā)現(xiàn)，炎陵縣2014年有1.49萬戶村民的住房存在安全隱患，全部解決需投入6億元，而炎陵當年財政收入僅7億元。連主管的住建局負責人都覺得，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

黃詩燕態(tài)度堅決：“砸鍋賣鐵，也要讓百姓住上新房！”

始建于上世紀60年代的縣委大院，陳舊、樸素。為了籌資，老舊的縣委大院一直沒裝修。整合縣里各項涉農資金，握指成拳。“大家統(tǒng)一認識，不建新大院，把錢花到老百姓最需要的地方。”縣長文專文回憶。

難關終于闖過。全縣1250戶貧困戶易地搬遷住進新房，2543戶貧困戶實現(xiàn)安居，6122戶土坯房得到改造。

副縣長盤曉文記得，設計易地扶貧搬遷住房時，農民出身的黃詩燕提出，要給群眾留一塊菜地，一個小雜屋。“為了讓我們住得安心，給每家配了60平方米的菜地。”張連軍說，“什么事都給老百姓考慮到，這樣的縣委書記，就是群眾的親人！”

如今，在炎陵，最舊的建筑是縣委大院，最漂亮的是學校、醫(yī)院。

對人寬對己嚴

他住的宿舍很逼仄，9年沒有添置一件新家具

9年來，黃詩燕翻山越嶺，腳步遍布全縣120個村莊、3900余戶貧困群眾家里。

果農張福明說：“書記在我家住，臨走要給餐費，他說這是紅軍的傳統(tǒng)。”

張福明手機里存著不少與黃詩燕聯(lián)系的短信。得知他家的橘子口感不好，黃詩燕請專家引進新品種。得知老張要來縣委坐一坐，黃詩燕站在樓梯口迎接。

“你不像個當官的。”張福明說。

“我本來就是農民！”黃詩燕回答。

2018年春節(jié)，張福明去給黃詩燕拜年，帶了五六斤花生和一條煙。沒想到遭到黃詩燕的“一頓罵”，“老張，你買煙干什么，拿回去退了。”

溫和的黃詩燕，偶爾也發(fā)火。2016年，炎帝陵景區(qū)里，一位叫賣土特產的大娘被保安攔下推搡。

黃詩燕撞見，急忙叫人上前制止。“發(fā)展旅游要平衡好景區(qū)管理與周邊貧困群眾的關系，要優(yōu)先吸收他們在景區(qū)工作。”黃詩燕批評負責人。

于是，30多位貧困農民經過培訓后在景區(qū)上崗。

對人寬，對己嚴。炎陵縣委辦副主任劉明華至今談起黃詩燕書記，還有些哽咽：他住的宿舍很逼仄，9年沒有添置一件新家具，宿舍里的東西，連熱水器、床、暖壺等，都是之前留下來的。

如今，炎陵縣貧困戶已全部脫貧。今年10月，黃詩燕被追授為“全國脫貧攻堅模范”。

《 人民日報 》（ 2020年11月16日 10 版）